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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递“三缘” 书桌一角总堆着叠得齐整的报刊样报。从前总是在传达室里取平信或挂号信,而今则是快递跨越山河速速飞来,那些蓝黄工服的快递员身影,成了生活中温暖的注脚。秋风又起,忽然想说说这些年与快递小哥的三段缘分。 第一位是袁师傅,五十上下,个头不高。首次送件,他放下包裹就走,次日又来电话:“您昨天的件是到付,我忘了收钱。”我转钱后,电话里传来他喜悦的谢谢声,还补了句,“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了呢!” 后来,袁师傅总把快件直接送到我的办公室。记得那是个三伏天,他汗流浃背,工服尽湿。我拉他稍坐喝水,问起辛苦缘由,他轻声说:“上有三老,下有两孩读中学,不拼命跑不行。” 那以后,我常留他歇脚,偶尔递根烟,听他絮叨几句。他喊我“刘总”,我让他叫“刘哥”,他眼眶微红,“你们当官的,还肯跟我们多说几句话,真好。”后来他爱人住院缺床位,我赶紧电话协调,去探望时还带了水果,他握着我的手反复念叨“救命之恩”,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。 我退休后,袁师傅还跑原来的线。偶尔还有快递,他要专程送我,我都让前同事帮忙转交。有次街边散步,他骑快递车远远瞧见,大声喊住我,“刘哥好久没见了”,说着还硬塞来一根冰棒。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我细细品味着那冰棒透出的凉意,里面竟藏着一颗朴素热忱的心。 第二位是小周,第一次联系我时,他急得声音发颤,“你的快递电话留错了,我找了好几个小区才联系上。”送件时,我见他穿白T恤,戴黑框眼镜,不像快递员,倒像刚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,一聊方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。我请他稍坐,还打电话给邮局表扬了他。 没几天,小周送来新件,还拿了叠风光明信片,说是伴手礼,“公司在员工会上表扬我了。”说话间,他的目光扫过我书柜里的考研考公资料,小声问,“能借我看吗?”原来他考研落榜,没敢跟远方的父母说,便独自在城郊租了间小屋,白天送快递谋生,晚上挑灯复习备考。 此后,送快递成了“换书时间”,他夹纸条问知识点,我在上面批注。他常在微信里说“耽误您时间了”,我也常回他“我当年也这样”,其实是他的行为感染了我这位“老学生”,如今肯放下身段踏实吃苦的年轻人真的太少了。 功夫不负有心人。我退休前夕,小周在电话里声音透亮:“我考上武汉大学的研究生了!”我更高兴,便与他聊起了曾经在武汉学习和生活的过往,叮嘱他有困难找我。小周只送了一年多快递,如今正读研二,我们常微信聊天,成了忘年交,只是“请他吃饭”的诺言至今也没有兑现。 最后是柳小哥,二十出头,我退休后才认识的。一次他打错电话,接话人又与我同姓,且没说清,便误以为我拒收退件。送件时,我看着仍在的“拒收”标签有点气,说了几句,他低头走了。半小时后,他却敲门来退了多收的两块快递费,“叔,我看错了,多收了您的钱,对不起!” 我这才认真打量了他,眉眼周正,模样挺英俊的,气也消了,对他说:“诚信是对的,以后要细心核对信息,多问问,可以少走弯路。”他深深鞠了一躬,起初想着投诉的我早已打消了念头。 我们加了微信,他送件总微信提前确认时间。次数多了,我邀他进屋喝茶吃水果,他起初很忸怩,后来也会接过纸杯,尝上片水果。有次他小声说:“没读好书,只能送快递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:“把活干好也很了不起,行行出状元。”他听后眼睛亮了亮,挠挠头,又去送快件了。 前不久,柳小哥在电话里告诉我,他当了组长,收入也涨了些。我笑着回复他:“是你自己努力所得,你行!”看着他稳步前行,我满心都是欣慰。 如今再看书桌角的样报,油墨香里似乎悄然融进了些别的味道,是袁师傅冰棒的那缕清甜,是小周书页里的淡淡墨香,还是柳小哥茶杯里氤氲的茶香?与三位快递小哥的缘分,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,全是日常里的细碎,却像温热石子投入心湖,漾开层层暖意。 社会本该如此,没有太多的惊天动地,更多的是袁师傅、小周、柳小哥这样的普通人,他们为生计奔波,为梦想执着坚持,始终守着心底的本分与真诚。正是这些平凡人手中的温度,撑起了生活的日子,让寻常岁月在时光长河中沉淀出永不褪色的温柔与光亮,格外动人,余韵悠长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