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枝头“灯笼”映乡愁 钟凯军 初冬的故乡,总被一抹暖色点亮。村南头的老柿子树伫立在时光深处,枝头悬着金黄的柿子,密密匝匝,如缀满的灯笼。它们不似城市霓虹的喧嚣,只静默地映照着青瓦灰墙,与袅袅炊烟交织成记忆的网。 儿时的初冬,柿子树下是丰盈的人间烟火。农忙归来的乡邻聚在树下歇脚,孩子们攀着虬枝嬉戏,争相摘下最红的果实。熟透的柿子被盛入竹篮,一部分化作舌尖的甘甜,另一部分晾成霜白的柿饼,或蘸着炒香的葛粉,成了奶奶手心的慈爱。那些年月,柿子不仅是冬日的馈赠,更是换取油盐的指望,一枚果实在掌心沉甸甸的,承载着日子的暖意。 又到了一年一度柿子成熟的季节,而柿子于我而言,更重要的是承载了奶奶对我的爱。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奶奶会用晒干的玉米秆把柿子围起来放在屋顶,因为奶奶保存方法得当,当年的柿子可以保存到来年柿子成熟的时候,让我在一整年都有不间断的甜蜜的记忆。尤其是冬日的晚上,我会突然想吃柿子,于是奶奶会端着我们家那架几乎全村最高的梯子,冒雪到屋顶上给我拿几个柿子,站在窗外看着我吃完再自己回去睡觉。 这一幕我是没有记忆的,但是母亲每每描述,总是同时抱怨我嘴馋,说是奶奶把我惯坏了和奶奶“小气”。因为每次奶奶都站在窗外,隔着窗户看我吃完了才肯回去睡觉。 然而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我,想起这一幕却倍感温暖,我不认为奶奶小气,在那个没有水果的时代,看着自己的孙子在雪夜有完整的柿子可以吃,是奶奶一种莫大的幸福吧。 而今再归故里,村庄已换了容颜。黄桃园、葡萄架连绵如海,唯有拐角处残存的老柿树,仍固执地挂满“灯笼”。红艳的果实无人采摘,只兀自亮着,为萧瑟冬色添一笔秾丽,或是留作鸟儿过冬的食粮,又或是闯入旅人的镜头。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?昔日的热闹消散如烟,只剩寂寥的枝干与斜阳对望,恍若一位阅尽沧桑的老者,守着故土最后的印记。 或许,枝头的“灯笼”本就是乡愁的化身。它照见过往:外婆在灶边唤归的声调,孩童雪地掷雪的欢语,还有那条系着紫色丝巾的冬日恋歌。也映照当下:木梓花开的鹰潭山野间,农人们采果榨油,将红壤上的芬芳熬成岁月的醇香;饶家山林中百年树木,花果同枝,一如这片土地隐忍而坚韧的守望。 时光流淌,乡村在变革中新生。但总有一盏“灯笼”悬在游子心尖,夜深人静时悄然亮起,提醒着:故园犹在,冬色如旧。那光影里,有祖辈的温度、童年的甘洌,还有漫漫长路上永不褪色的根脉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