炽热的心在滚烫的年代飘扬——捡拾《夜雨修书》里的信件 刘骏文 这是一部让人可以重返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诗歌现场的书信集,书名《夜雨修书:陈超和他的朋友们往来书简》(简称《夜雨修书》),由知名诗人、评论家霍俊明编选,汇集诗人、批评家陈超与同代的诗人、作家往来信件219封。编者霍俊明是陈超的学生,他在静谧、沉潜的“夜雨”中,以“修书”为载体,将陈超与同代诗歌界的密切联系跃然书信之间。此书既对我国现当代诗歌史具有重要意义,也将有助于推动现当代诗歌的发展,同时,这也是学生对教师的深情和尊重,充分彰显了人性的光亮,传播了古老而美好的文化传承。 夜雨叩窗,私语场域中的本真秉性。书信自古以来便是个体情感交流的重要载体,在书信中,我们能看见每一个人的真实性情。编者霍俊明暂离喧腾、直面内心的自己,从旁观者的视角,融入书信主角的情境,他在代序中写道:“当重新翻检、晾晒、打开和阅读当年陈超与同时代人的一封封信件,我们穿越时空来到那个远去年代的现场以及一代人真实不虚的身旁,他们的喜怒哀乐以及一个个细微的表情又生动起来。”正如所言,我们在书籍中便看到了一个个生动的形象,那是陈超俊朗的书生面庞,他在特别的年纪对杜栖梧女士的信件写满了至真情谊,“当晚风开始耳语,晚霞在天空排发出一行行可爱的密码,朋友,你正在想念我吗?在一个个甜蜜而痛苦的夜里,在一次次蔷薇色的叹息里,朋友,你正在呼唤我吗?”那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满怀热情的青年们在不断相遇,他们果敢、真诚、善良且有趣。“再寄一张黑白分明的二三寸的照片,前一段工厂说印不好。请忍痛割爱吧,留给我好吗?”这是伊蕾在1989年8月给陈超的信件,同年同月,伦佑给陈超的复信,除了谈起创作,还告知了生活的境遇,“来信早就收读了,因家里发生了点事,所以没能及时复你,望体谅之!我这被搞得一团乱麻,要学着做家务,要照顾孩子。心理压力和经济压力都较大,真有心力交瘁之感。”从这些语言之中,我们读出了诗人的另外一面,是他们青春里的感情经历,有关爱情、有关友情、有关亲情……那是活脱脱的人物,是我们在“夜雨”中可以听见的声响。 尺素寄言,精神守望中的群贤交鸣。这些书信里隐藏着一个群体的美好愿景,在书信中我们能感受到群贤的思想交鸣。友人们的书信往来,发生在社会变迁加剧的背景之下,在这样的变化之中,他们内心是守恒的,当然他们也存在迷茫、痛苦,但是当文化的火焰点点相聚,就构建起一个以文学、理想为话题的精神家园,他们都是这个家园里的耕耘者。“我是一个忧心忡忡的人,对中国文坛上的事,一阵自信,一阵又自卑。有时对文坛上发生的事深感迷茫,对一些很‘红’的作品有的深感敬佩,有的却不知怎么就红起来。我住在西安,远离中心,又未有圈子,虽多有评说文章,却往往未能说到创作上的事。挥不去的苦闷和孤寂。”这是贾平凹于2000年4月通过雨果摄影艺术学校稿纸给陈超的信,当然那时候存在迷茫的不仅有贾平凹,还有伊蕾,从伊蕾和陈超2009年的信件中可以看出,“我的生活好像已经完成,从今天起是重复吗?还是另有新意?不可逆转的时间是残忍的,一年好像一天那么短,我很想拯救自己。”他们在现实之中,相互倾诉,也在文字里相互治愈,陈超在信件里告诉伊蕾,“你不必为浮世的误解而痛苦,在任何时代,真正的生命是注定要受磨难的。”“亲爱的朋友。最近心情是不是好些了?你的信使我感到温暖,我知道,你是实实在在地嘱咐我的,用你的心灵。我会珍重。”当彼此欣赏,诗歌不仅是精神家园的载体,还是言志言品格的直接艺术形式,陈超对舒婷说,“我很欣赏北岛的《一切》,我感到酒精烧灼般的颤抖和一个泪眼模糊的巨人的悲愤形象,他的诗正直、阴森与风骨,正像他的全人格。”一幕幕的场景再现,让文字有了身体,它会欣喜也会忧郁,它会舞蹈还会歌唱,宛如一场交响乐在书信里激扬。 智慧启迪,精粹沉思中的书信经验。历史是见证事物最好的镜子,在书信中我们能汲取到贤者的优秀经验。我们可以从书信中,看出这些名家滚烫的信仰,也可以从中看出他们美好的品行。伦佑在信中写道:“我敬重你的学养与人格,更珍惜与你的友谊。让我们在冰与炭激盈的彻骨痛感中,相互照耀,互相取暖和送凉,种植几只不朽的蚂蚁。”臧棣在信中则思考了“才气”和“勤奋”之间的关系,他始终认为“才气”是“个人的一点秘密”,最好对之采取神秘主义,不可定量化。他写道:“我信仰勤奋、专注。从勤奋得来的东西,恰如从劳作中获得的收成,其快感强烈而纯朴,更重要的是它可靠。”这种勤勉的品质在任何年代都是一张通行证,不论创作还是生活。除了勤勉,我们在当代名家的文字里知道了思考的重要性,“在今天,将艺术推诿给时代已经不太适宜,大众文化普及的一个结果是,人们迅速地从任何先锋艺术那里汲取思想感情,把它们变成一种生活。”这是卫平写给陈超的文字,而西川立足实际,他辩证看待当代文化,也寄托美好希冀,“中国当代文化正处在一个岔路口上。我们要么成为骗子,要么成为诚实的人;要么成为白痴,要么成为有理性的人。” 一颗颗炽热的心,飘扬了同时代人的文化信念;一封封书信,成为沉甸甸的历史档案,记录了当代立体而深沉的名家轮廓,编著者也以“修书”寄托了从未停息的文化传承,那些后来者的故事,此刻正悄然发生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