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处暑时节鸭飘香
来源:鹰潭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:未知 时间:2025-08-25 浏览字号:[ ]

处暑时节鸭飘香

朱明坤

处暑节气一到,日头虽还烈,风里却悄悄夹了丝凉气。街坊四邻的嘴边,便常挂一句:“处暑吃鸭,无病各家。”这老话像把钥匙,打开了城里城外鸭香的闸门。

鸭子这东西,真是天赐的妙物。暑气将尽未尽的当口,它便成了灶台上的主角,变着花样登台。白切鸭最是清爽,讲究皮滑肉嫩,斩作骨牌大小,码得齐整,皮色如凝脂,肉色是淡淡的粉。斩鸭师傅刀快得很,“笃笃”几声,干净利落。上桌只需一碟姜蓉豉油,或是蒜泥香醋,原汁原味,最能解那残留的燥气。夹一块入口,皮滑溜,肉细嫩,一丝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仿佛初秋的第一缕风。

若嫌白切寡淡,还有柠檬鸭的酸冽提神。鸭肉斩块,与酸姜、酸荞头、山黄皮同焖,最后挤入新鲜青柠汁。那股子酸香浓郁得很,老远就能钻进鼻子,勾得人舌底生津。夹一筷子,鸭肉吸足了酸料的精华,嚼起来酸鲜爽利,暑热郁积的烦闷,被这酸劲儿一冲,霎时散了大半。孩童们最怕酸,龇牙咧嘴尝一口,却又忍不住再伸筷子。

烤鸭则是另一番隆重。炉膛里枣木烧得旺旺的,肥鸭挂进去,转着圈儿接受火舌的舔舐。出炉时通体枣红油亮,皮脆得像一层薄薄的琉璃纸。片鸭师傅刀光翻飞,肉片如花瓣纷落,皮肉分离,各自精彩。取张薄饼,抹点甜面酱,夹上葱丝瓜条,裹几片酥皮嫩肉。一口咬下,鸭皮的酥脆、油脂的丰腴、葱丝的辛甜、面酱的醇厚在口中交汇,是暑热退场前最酣畅淋漓的告别礼。

讲究意趣的,偏爱荷叶鸭的清香。整鸭用秘制调料腌透,裹上新采的鲜荷叶,外头再糊层黄泥,送进炉膛慢煨。待时辰足,敲开泥壳,剥开荷叶,一股混合着肉香与荷香的奇韵喷薄而出。鸭肉酥烂脱骨,每一丝纹理都沁着荷叶的清气,吃来肥而不腻,恰似秋日里一方清凉水塘。

至于姜母鸭,便是寒底体质人的心头好,也慰藉夜归人。老姜切片铺满砂锅底,鸭块与麻油、米酒同煨。锅子坐在小火上,“咕嘟咕嘟”,醇厚的姜香和着酒香弥漫一室,暖意融融。舀一碗汤,金黄透亮,趁热喝下,辛辣暖流直透四肢百骸,额头鼻尖沁出细汗,积了一夏的湿寒,仿佛也随着这汗悄悄排了出去。窗外秋风渐起,屋内砂锅氤氲,便是最熨帖的人间烟火。

犹记儿时处暑,母亲必要炖锅老鸭汤。灶上砂锅炖煮半日,鸭汤清亮,面上浮着金黄的油花。母亲总把最嫩的腿肉夹到我碗里,自己嘬着鸭头鸭掌,咂摸得津津有味。那汤的滋味,是秋凉将至时最踏实的暖意,早已融入骨血。

后来走南闯北,也尝过各地鸭馔。金陵盐水鸭,皮白肉红,咸鲜入骨;帝都烤鸭,片法精妙,吃的是排场与酥香;闽南姜母鸭,麻油厚重,老姜辛辣,驱寒一流。做法虽有万千,内里却是一样——鸭肉性凉,善补虚劳,最合处暑转凉时节的脾胃。

处暑食鸭,食的岂止是肉?食的是一份顺天应时的智慧,食的是灶台边传递的温热亲情,食的更是对时序流转的一份安然接纳。当齿颊间弥漫着鸭肉的醇厚与清鲜,便知晓,那扰人的长夏,终究是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