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赭亭山 ■石红许 赭,红褐色也。 亭,有亭子、驿亭、亭立等多义。 赭亭山,是否因山岩石色、亭亭如盖而得名,如此望文生义,怕有亵渎之嫌疑。赭亭山为丹霞地貌,坐落信江北岸。 远远望去,赭亭山仿若一堵城墙横亘于丹山碧水间,巍峨挺拔,势不可挡。当年徐霞客沿江而下途经赭亭山,遗憾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,“又有山方峙溪右,若列屏而整,上有梵宇,不知其名,以棹急不及登,盖亦奇境也”。诚然,赭亭山景色奇异,人文故事更传奇。传说赭亭山乃是东汉赭亭侯李恂的封地,思忖莫不是“赭亭”二字跨越时空的巧合,真假难辨,将信将疑,却给赭亭山涂抹了几分神秘色彩。因了这赭亭侯,赭亭山的文化年谱至少可以上溯到两千年前。那山岩上一个个没有规则的洞穴,则透射出几亿年前新元古代的幽光,触摸赭亭山粗粝的岩壁纹理,让人沉思在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”的生命起源的烧脑中。 此山早年爬过,印象不深。再次攀援赭亭山,前后相隔二十多年了。三道关依次列坐山腰,雄关险隘,高低错落,彼此相差就几分钟的距离,当地人代代相传说是太平天国起义军留下的军事设施遗址,今逢盛世文旅融合修葺一新。第三道关最险,上去的游步道有长长的一段台阶与地面几乎构成直角,扶着护栏,我小心翼翼地往上爬,执着的心不为所动,脚跟深深地扎进赤壁丹崖的年轮里,一步一步稳健地朝着目标挺进。 一道道关隘见证了千百年前的刀光剑影,历史深处的硝烟早已散去,空气中飘浮着新长出的绿叶、野花混合的特有香味。走在山道上,偶尔驻足眺望远远近近的山峦、湖泊,湖光山色尽收眼底,大大小小的湖泊如一块块翡翠镶嵌在这未名之地。大自然太奢侈了,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表述这野风景,我羞愧脑海里居然萌发出“千岛湖”这个词。借助无人机,满足视觉感官的刺激,窃喜“我来了,就没有浪费”。 一路繁花相迎,映山红张开粉嫩的小嘴引吭高歌,蔷薇花像翩翩蝴蝶在伴舞,苦楝细碎的紫花摇晃着迷你型的笑脸鼓掌,扑簌簌散落一地芬芳。还有不起眼的野泡掩藏在山地,一个个眨着调皮的眼睛勾引我,摘下几颗品尝,清香扑鼻,一股淡雅的甜味直抵心扉,儿时的意趣跃然胸间,吃出了久违的欢乐。 登上第三道关,伫立城垛上,登高望远,顿生气吞山河之豪迈,信江如带,时隐时现,逶迤西去。继续向上攀登,受山中小气候影响,风雨说来就来,瞬时就在天地间扯起了白茫茫雨幕。一行人躲在天然形成的岩洞内避雨,享一帘烟雨清欢。雨势渐弱,同行者有人原路返回,我坚持要上山去探寻古洞穴墓、营寨战壕,去捕捉萦绕在岩壁间的鼓角铮鸣,去体验那种在峰峦、在云烟间穿行的快慰。也许下一次再上赭亭山会越来越难,脚腿渐渐不听使唤,已发出预警信号。赭亭山并不高,用两百三十二米的海拔就征服了我的好奇心。 山中有一座古庙。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走过去,庙里日常管事的说叫葛仙庙。殿前院子开阔处,掩埋着两块鼓形麻石,半截露出地面,像古屋拆除后遗留的门当,上面刻有简单图案,没发现字迹,经风雨剥蚀已然模糊,漫漶着岁月的包浆。我不能确认是哪个朝代的遗物,但庙祝确认说是这座庙最老的物证。 静静地聆听山语,抖落一身尘烟,轻松折返。回望赭亭山,我掏出手机,从各个角度狂拍了一通,把烟雨中的赭亭山装在手机里,那一抹赭红恰恰就是我喜欢的色泽,沉稳、内敛、藏拙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