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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的诗行
来源:鹰潭市融媒体中心 作者:未知 时间:2025-05-19 浏览字号:[ ]

母亲的诗行

■沈燕

我的母亲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,却与那些穿梭于田间地头的姐妹不同。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纵横交错的沟壑,眉眼间却始终跃动着不合时宜的纯真。

记事起,母亲瘦高个子,皮肤偏黑,一头乌发束于脑后,干活做事手脚麻利,勤快。她说话嗓门粗大,面容严峻,很少和我们开玩笑、逗乐子。母亲极具威严,我和弟弟从小怕她。

母亲会做饭,她的大半辈子围着厨房转。父亲常年外出务工,很少在家,照料子女的重担便不由分说地压在母亲的身上。她将我和弟弟养得白白胖胖,做的饭菜香甜可口,连一向挑食的父亲,都对母亲做的饭菜赞不绝口。

儿时清晨,天还未大亮,母亲就悄悄地起床,简单收拾洗漱后,就钻进了厨房。母亲擅长做蛋炒饭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一盘蛋炒饭就是乡间美味。母亲从鸡窝里掏出几个鸡蛋,冷饭入锅,翻炒几下,放入油,鸡蛋磕破入锅,煎炒一下,然后迅速翻炒饭粒,最后加入切碎的韭菜末,撒入调料,片刻之后,一盘鲜香美味的鸡蛋炒饭便做好了。金黄的鸡蛋裹着白色的饭粒,颗颗分明,韭菜色泽青翠,青绿搭配金黄,浓淡相宜,味美可口。后来我上学离开家乡,再也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炒饭。

母亲不仅会做饭,还会做针线活,会画画。

闲暇时,她从房间里找出一个红漆木匣子,从里面拿出一些针和线。她眯缝着眼睛把极细的棉线穿在针眼里,右手中指上戴一枚银色的顶针,线穿好后,左手拿起布料,右手以针为笔、以线为墨,针脚游弋处,书写着布料上最美的诗行。她有时候给我们做一些手工包,有时候是一两件衣服、鞋子。从记事起,我以为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会针线活,都会做衣服,直到我看见同村的小红上学背的书包是她爷爷用过的旧式帆布包时,我才知道,只有我的母亲会做样式新颖的漂亮书包。

母亲画画的本领可能是天生的。小时候我看到过她画画,画在我的草稿本上。她给我织的毛衣上就有她画的花朵和兔子,给孙子织的虎头外套,明黄底搭配黑色条纹,“老虎”活灵活现。外形粗糙的母亲,内心里生着一颗温柔的心。后来我也喜欢上了画画,也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。

上个世纪60年代出生的母亲读过高中,却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,她劳动的身影成了田间地头最美的诗行。她不会撒娇不会示弱,在她的人生字典里,没有软弱和眼泪。唯一一次落泪,是我结婚出嫁的那天,临别的时候,依着村里的习俗,我向母亲跪下并叩了三个头,那个瞬间,我竟看到一向刚强的母亲眼睛里藏着泪花。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母亲流泪。

在我成长的岁月里,母亲给了我无尽的包容、善意和爱。虽然那时家境贫穷,我却从未觉得自己有被亏待过。相反,因她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和尊重,我在粗粝的土壤里长大成为细腻敏感天真烂漫的女子,喜欢画画、读书、写诗。在我看来,女子应该长成花朵,一生倾吐甜香,与美好相依。可是,我那饱受生活困苦的母亲,却用她平凡质朴的一生,喂养着她的子女。活成了田地里生长的一棵粗粝的大树,风吹日晒,雨打雪淋,面容日渐沧桑,身躯日渐枯槁。

是她用泪水和汗水滋养了我的云淡风轻。我成长的每一次进步,都应归功于她对我的影响。她养育我成人,助我考上大学,送我走出那片黑色的土地。她从未给我讲过大道理,我却从她的辛勤劳动里,理解了付出和收获。她省吃俭用供我读书,我知道了贫穷就会落后,落后就要挨打。她将家布置得温馨美好,我懂得了家是温暖和爱的港湾。她的大半生,充斥着人间烟火的平仄,她的一言一行,却是世上最美的诗行。